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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2章 11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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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不容易送走了顧楚楚, 蘇錦繡看天色還早,出發去了一趟西市。

七月的上都城, 便是傍晚,也能把人曬暈,蘇錦繡在馬車內坐了一會兒就冒汗, 清竹掀開小簾子,吹進來的風都夾著熱浪。

進了巷子後這情況就好了許多,巷內陰涼襲來, 蘇錦繡深吸了一口氣, 之前還沒覺得,這天似乎比前世經歷的還要來的炎熱, 多日來都是傍晚下一陣雨, 根本積不起多少水,這樣持續下去,連都城這兒都免不了旱情。

馬車繞了一陣路後,在一個狹窄小巷前停下, 前面的路僅二人可過,馬車進不去, 蘇錦繡下來後帶清竹走進去, 繞過了一排的棚戶屋子, 到了一間舊屋前。

簡單石塊壘起來的圍墻內,散著兩只破舊水缸,兩間並著的屋子旁還有一間矮房,看起來是很貧苦的環境, 卻也比剛才過來那一排棚戶屋子來的好一些,起碼有磚瓦遮頂,沒有漏雨。

蘇錦繡走進院子,屋內走出來兩個男子,穿著普通的衣服,見蘇錦繡來了,朝她行禮:“表姑娘。”

四哥手底下這些人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差使,熟絡的很,蘇錦繡擺了擺手:“去購置點東西回來,找過大夫沒有?”

“找了。”

蘇錦繡點頭進屋,昏暗的屋子內藥味很濃,僅有的一扇窗開著也不夠散盡氣味,蘇錦繡望向角落,新添置的板床上躺著個人,手腕和腳腕都用板子固定著,身上也滿是包紮好的傷。

蘇錦繡走到床邊,見他醒著,目光茫散看著房梁,像是心死了。

臉上是被樹枝灌木刮傷的痕跡,肩頭上還有咬痕,紫茵他們找到他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,他被掛在樹上,身上全是傷,昏迷不醒,還有氣,沒死。

“你命大,山裏那麽多野獸,偏偏你掛在樹上它們吃不到,看來老天爺都覺得你還不能死。”蘇錦繡在床邊坐下來,看了眼那固定的板子,這東西其實沒什麽用,手筋腳筋挑斷後,就算是要走,也只能用膝蓋頂著,他的雙手也使不上力,等同於廢人。

林牧沒有作聲,眼睛一眨不眨的,似乎根本沒有聽到蘇錦繡的話。

蘇錦繡很清楚如何能刺激到他,於是她把季舒窈回宮後的事說了一遍,沒多久,林牧有了反應,他朝蘇錦繡看過來,眼神還是茫散的,張口聲音嘶啞:“我已無用。”

對蘇錦繡而言他現在廢人一個,自理能力都沒有,不會有任何威脅,對郡主而言他更是無用。

“你如何成為她的暗衛,這些年來為她做過些什麽。”蘇錦繡拿起一旁的碗,舀動著裏面的米湯,“她總不至於只有你一個可差使的,你手底下還有哪些人,這些和對我而言,就是有用。”

林牧微偏了下頭,不肯吃蘇錦繡餵的米湯,她也不急:“我威脅不到她,卻能拿她威脅你,這手段是不光彩了些,不過有用就行,你不肯說,左右我多花點時間去查,就是這其中可能郡主會吃點苦頭,你也知道的,你聽命於人對我下手,我和你之間的仇怨,可沒我和她之間來的大。”

至於蘇錦繡到底是說說而已,還是真的會這麽做,林牧早在幾天前就已經有所體會,她和他一樣狠,便是殺人,她也不會眨一下眼睛。

林牧知道,這個蘇錦繡不好招惹,她手頭上能動用的人多過郡主,甚至還能像在宗廟裏一樣擄走郡主一回,到那時候誰去護。

“你了解你的主子,她這趟回宮之後,等她能活蹦亂跳時,耐不住脾氣,說不定還會做什麽,我也正愁沒機會抓現形,她無父無母,眾人皆知她真面目後日子怕是不好過,現在擺在你眼前有兩個選擇。”

“第一,你什麽都不說,自身難保,她做什麽你也都攔不住,我做什麽你更攔不住;第二,咱們可以聊聊,說不定,下半輩子大家各過各的,相互安生些。”

林牧看著她,蘇錦繡的神情看起來並沒有很大的誠意,看著好像隨時都能反悔的樣子,但這選擇權並不在自己這裏。

“我不急,你慢慢考慮,左右她那身子骨,沒有半年也好不了。”蘇錦繡擱下碗朝著門口走去,頓了頓轉身,“對了,老老實實呆在這兒,也別急著尋死,季世子的人正在到處找你,不論是死是活,從你身上,總是能找出點蛛絲馬跡。”

蘇錦繡出去時天色微暗,走了沒幾步巷子內突然下起了雨。

不似春雨的清涼,暑夏傍晚的這陣雨,是將一天的熱氣都給化到了雨水裏,空氣裏越發的悶,蘇錦繡擡手遮了下往馬車那兒快步跑去,正準備上馬車,不遠處噗通一聲像是有人摔水攤上,擡頭看去,前面那小巷口,一個人摔倒在那兒,兩次都沒站起來。

蘇錦繡讓清竹拿傘,匆匆趕過去把人扶起來,巷子內積水的地方臟兮兮的,這個書生模樣的男子,渾身上下泥濘著,就連臉上都是臟雨水,他萬分不好意思的看著蘇錦繡:“多謝姑娘。”

站穩後他顧不得自己臟,忙撿起掉在地上的雨傘和一個木盒子,盒子已經摔開了,裏面幾塊糕點掉在地上,早就弄臟了,書生滿臉可惜著神情把糕點都撿起來了,放回到盒子內,輕輕擦了擦盒子上沾到的臟水,卻忘記自己現在還一副狼狽相。

“你的腿受傷了。”趕過來的清竹看著他摔破的袍子,露出的地方,膝蓋那兒都摔出血了,走起路來一瘸一瘸。

“不礙事,我還要去接我娘子,這雨越下越大。”蘇錦繡的目光落在他一直小心抱著的匣子上,這匣子看起來舊,上面的花紋卻還在,雖賣不了好價錢,買回來的時候卻不便宜,再看這位公子衣服上的補丁,委實有些差異。

“你要去哪裏接人?”

“保安堂後頭。”

“你這樣怎麽去接人,走過去還有不少路,馮叔,你去保安堂把他娘子接過來,這位公子,你娘子叫什麽?”

不知想著什麽,書生最後道:“她叫如意,勞煩姑娘了。”

蘇錦繡跟在他身後朝巷子裏面走去,最後到了一間如安置林牧那樣的小院,裏面收拾的幹幹凈凈,不大的院子裏還搭了個很簡單的小藤架,屋檐下擺著大小不一各種各樣的盆子,有些還破了,上面種了些花草,雨水拍打下正是嬌艷。

書生把她們請進堂屋,笑著摸了下臉上的雨水:“這是我娘子閑暇時的愛好,她喜歡種花,這些都是在山上挖來的,姑娘請自便,我先去換一身衣服,否則等娘子回來,看到我這樣子,又該擔心。”

蘇錦繡笑著點頭,看他轉身進了裏面的屋子,一點兒戒備心都沒有,再看這舊院裏的裝點,倒不像是市井婦人所為。

清竹熱心,轉而去了廚房燒水,進去沒多久就出來了,小臉上帶著一抹難言之隱,朝堂屋瞅了下,在蘇錦繡耳畔輕輕道:“小姐,他們的米缸快見底了,架子上就蓋了幾個黃饅頭。”她原本想燒水的,看了下竈臺後頭的柴火,就那麽些不知道夠他們用幾天的,她可不能隨便亂動。

蘇錦繡轉身進了堂屋,天色微暗下,連燈都不舍得點,蘇錦繡環顧了一下,正要邁出來,裏面的書生換好衣服出來了,他見蘇錦繡站在門口,有些不好意思,走到桌前將油燈點上:“姑娘,你坐,我去給你倒杯茶。”

沒等蘇錦繡拒絕,他已經出去了,清竹輕輕拉了下她:“小姐,那不是您的袖套麽。”

蘇錦繡望過去,在一旁的舊櫃子上看到了一只袖套。

她其實認不大出來,但清竹記得很牢,小姐這些東西都是她繡的,自己做的東西哪裏會沒印象:“元宵那日您不是送人了麽。”

正好書生端著茶水進來了,放到桌前,見蘇錦繡在看櫃子上的袖套,一點兒都不掩神色:“娘子說這是別人送她的。”

那她當日幫的那個年輕婦人,就是他的娘子了?

別的不記得,她臉上的傷蘇錦繡卻記得非常清楚,現在看這書生的年紀,他的娘子應該也不大,這般年紀臉上就留了這麽重的傷,實在是太可惜了。

她還記得他們是來這裏是為了明年的秋闈。

“你是來上都城備考的?”

蘇錦繡借故看了眼擺在那邊桌上的書,書生點了點頭,顯得不卑不吭:“娘子說提早來這兒,可以早早準備起來,就是辛苦她了,還要額外操持我們的生計。”

真心疼還是場面話蘇錦繡自然看的明白,冒著雨就是摔成那樣還要去給自己妻子送傘,必定是情誼深厚:“公子是城外人氏?”

“是啊,我們的村子距上都城三四十裏路,挨著長壽山。”說罷書生擔憂的朝外面看去,雨越下越大,娘子怎麽還沒回來。

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裏,蘇錦繡笑道:“你放心,馬車過來很快的,不會讓你娘子淋著雨。”

書生有些不好意思:“娘子她有些舊傷還沒好,到了下雨的時候腿就會疼,傷口也不舒服。”

蘇錦繡一怔,他所說的傷,是指他娘子臉上的傷麽,腿上也有?

“你娘子以前受過重傷?”

“嗯,兩年前入冬的時候,我上山采藥的時候發現她昏倒在地,渾身的傷,我就將她救回來了,也是她命大,我們那山裏常有熊拍子出沒。”書生說起來尚心有餘悸,“救回來之後她昏迷了好多天才醒來,養了半年才好。”

要是她沒記錯的話,長壽山下的村子,地勢很低,從上都城這兒官道過去的話,還要走一長段的下山路才能到,進山采藥的話也要走不少路,大冬天能在山裏被人發現救回來,運氣真是不錯,於是蘇錦繡由衷道:“那她遇見你真的是不幸中的萬幸。”

“是啊,可惜的是,她醒來之後什麽都不記得了,也不知道自己家人是誰,連名字都不記得,我總想著委屈了她,成親的時候連她父母親都不知道,若是能為她找到她的家人,也算了卻一樁心事。”書生說罷嘆了一口氣,“我發現她的時候,她傷的很重,像是從崖上掉下來似的,還有劍傷。”

蘇錦繡驀地擡起頭:“你什麽時候發現她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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